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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墙上的许知远

2017-10-13 来源: 每日人物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如果还能偶尔出现这样一个人,能够持续关注内心不那么安逸的那部分,关注别扭,记录别扭,纵然格格不入,倒也足够诚实,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办公室墙上的许知远 - 1

文 |谢安石

编辑  |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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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远曾经参与过一本商业杂志的创刊,那地方我去过。进门的走廊是一整面的玻璃墙,上面贴着出刊进度、绩效考核标准,还有不断更换的WIFI密码。我花了好久才注意到,玻璃墙的尽头有人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话,开头就叫“座右铭”,是钱穆关于时代的一番论述:

“我们生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就应该在今天的时代中来做人、做学问、做事业。大部分的人不能认识时代,只能追随时代,跟着这个时代跑。这一种追随时代,跟着时代往前跑的,这是一般的群众。依照中国人的话来讲,即是一种流俗。每一个时代应该有它一个理想,由一批理想所需要的人物,来研究理想所需要的学术,干出理想所需要的事业,来领导此社会,此社会才能有进步。”

自从发现了玻璃墙上的话,办公室有时看上去有点怪。忙着研究用户需求的人们经常坐在玻璃墙前面开会,谈论经营、资本、商业模式,苦苦琢磨中产阶级是怎么赚钱花钱的,然而墙壁上的训话却默默立在身后,用大字写着理想、时代、不要流俗。

仔细想想,墙上的话没错,如果它出现在学校里;办公室里的一切也没错,毕竟它还要经营。唯一的问题是,它们碰撞在了一起,在那面墙下留下这个冲突,而让这种别扭不断发生的人,就是许知远。

许知远早已出名,是一个著名的知识分子。而在商业世界,你也很难忘记他的存在。有他出现的会议,现场总有一种奇妙的别扭感,像是寒带地区突然冒出头的热带植物。

在即将宣布人事调动和财务状况的会议前,只有许知远会穿着牛仔裤和紧身衬衣,发表“商业时代多反思”的即兴演讲,号召大家多读书、常思考。我没记住他最后推荐的书,在场大部分人都没记住,可能是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奇特了——至少我从没想过,在例行公事的会议上,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让我们想一想时代,想一想理想,而且他非常认真,丝毫没在开玩笑。

就像他对自己的评价,他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作家。最近,更多人意识到了他的这种特质,而且这似乎让他们很不舒服。

有人形容他是“最令人无比尴尬的公知”,因为在他的访谈节目《十三邀》里,一次次试图发起讨论,最终却变成“尬聊”。他欣赏《喜福会》里的俞飞鸿,于是直面告诉她,“你真是很好看啊”,“跟你坦白件事啊,我还梦见过你两次”,但转过头又问她,你在我心中这么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居然去演那么庸俗的电视剧,你怎么面对这种遗憾?

“我觉得没有问题啊。”俞飞鸿回答他,“我不觉得这些剧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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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飞鸿接受许知远的采访 图 / 《十三邀》截图

到了节目的第二季,他还是一样。他坚持认为大众文化中有“粗鄙化”倾向,并为此困扰。“稍微长远一点的历史时空,我们的贡献可能是非常低的。对更普遍的思想和情感的追求上,(我们)是留不下什么东西的。”

他反问马东,你喜欢这个新时代吗?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为什么?

在接连给出“喜欢现在”的肯定答复后,马东回答他,“我没那么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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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接受许知远的采访 图 / 《十三邀》截图

这个不合时宜的许知远源源不断制造别扭,甚至一度取代了票房超过50亿的电影、快过生日的马云、出新专辑的霉霉,成了朋友圈刷屏关键词。

如果真的打开视频就会发现,许知远对这些别扭非常清楚,甚至这些都是他揪出来的自我批评。“我今天看这段的时候,我是不是不该做第二季了?我就回到我的写作状态里面了,我都开始讲很多陈词滥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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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很多更熟识他的人来说,这个尴尬知识分子的莫名“走红”也令人困惑:这不就是许知远吗?难道你们第一天认识他?

对很多人而言,可能还真是第一次认识他。许知远,男,出生于1976年,曾经在许多优秀的媒体工作,后来跟在这些媒体中“比较谈得来”的朋友一起创办了单向街书店。他不是人们熟悉的那种八面玲珑的场面高手。他会彬彬有礼地告诉上司,他要离职去哈佛游学,同时一脚把鞋踩在上司的茶几上系鞋带。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报纸是自由人的自由联合,不是雇佣与被雇佣关系”,而且鞋带松了啊,放着不系吗?

他25岁的时候出的书叫作《那些忧伤的年轻人》,34岁的时候仍是《祖国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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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南方人物周刊》办了一场中国青年领袖评选,他们选中了许知远,与他一同领奖的大多是演员、歌手、导演等。连番的感谢、荣幸、寒暄、恭维话结束后,轮到许知远上台领奖,他的获奖感言是这样的:

“活动太冗长了,我好几次都想走。看到大家对娱乐、对明星那种发自内心的追求,对世界完全没有个体精神和审美,沉迷在肤浅的大众狂欢里。坦白说我刚才听那个对话,包括你们对那些问题的反应,我觉得是很可悲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和父亲和解?在西方是杀父啊,做你自己啊,痛苦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无需改变,它就是伴随你一生,不能假装微笑。要对这个世界保持愤怒啊。我们已经陷入了一种假装点赞的习惯,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迅速问台下观众,你们对世界愤怒吗?观众回答,不愤怒。

“如果他们因为我刚才的话立刻改变了,那是一种新的愚蠢。”许知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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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许知远参加《南方人物周刊》中国青年领袖评选 图 / 网络

这就是许知远,直到现在,他还在坚持自己的别扭,试图反思眼前的世界。他依然是一个专栏作家,但文章不知道还会被多少人看。尤其在那些被工作、通勤、应酬、打王者荣耀、追美剧占据后残存的碎片时间里,许知远的专栏文章显得异常沉重。那里没有太多轻松的主题,更没有大量高清配图和表情包来减轻信息量压力。他关心抗争者,焦虑那些消解在肤浅娱乐表达中的意义,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这个作家对于时代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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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许知远再次回到自己创始的那家商业媒体,跟编辑部的记者开座谈会。在那间日常评估KPI的会议室,他的提问又开始别扭了——年轻人,你现在焦虑的是什么?

最后,只有一个同样来自北大、哲学系毕业的男记者回应了他。听上去跟许知远那种时代焦虑完全不同,他的焦虑是,昨天三里屯有人捅死了人,每天通勤都要路过这里,我现在不敢出门啊,怎么办?

会议室哈哈大笑,没人留心记录,除了许知远。

在不久后发表的专栏文章里,许知远为这个生活中转瞬即逝的细节赋予了意义。“他在教科书、书本上建立起的中国意识,似乎正遭遇挑战。而昨天,三里屯光天化日、没头没脑的凶杀,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沮丧”,“虚幻的国家前途、个人未来、凌乱又未知的恐惧,交杂在一起。他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表达自己内在的茫然。也有可能,这只是暂时的情绪,两天过后,当血迹被冲洗干净,那对可怜的夫妇被彻底遗忘后,一切又恢复正常”,“那个手持武士刀、憎恨美国人、不知姓名的行凶者,是个惊悚、难以忘怀的形象,它似乎戳破了关于社会、关于生活的所有幻觉”。

这样的记录者是令人佩服的。他捕捉到了一个人的状态,一种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状态。无论好坏,这都是他对时代的敏锐。在一个处处都是聪明人的世界,人们能用滴水不漏的聪明话化解所有提问,每一个流程、每一个表情都能做到精密算计。如果还能偶尔出现这样一个人,能够持续关注内心不那么安逸的那部分,关注别扭,记录别扭,纵然格格不入,倒也足够诚实,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这样的许知远是一个好记者吗?恐怕不是。因为至少在那一天,他在正式刊发的文章中犯了一个事实性错误,写错了对方的年龄。更要命的是,这个错误是注定出现的,因为他压根就没去问。“应该是二十四五岁”,这是他对于眼前发现的想象估值,然而和他生命里遇到的很多事情一样,他想错了。真实从不来自设想,也不应该来自设想。

对他来说,寻找意义可能大于一切。这和他无休无止的拖稿习惯一样,都是他的坏毛病。但我们似乎也无法因此责怪他,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记者。他是一个焦虑的记录者。他的这次“想象”换来的是同事的调侃,“被许老师官方减龄的男青年”。一旦这种“把世界套进自己的逻辑想象”的毛病再度发作,场面就变得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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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正是在数不清的尴尬场景里,有一个毫不打算掩饰的许知远。许知远挺诚实,他知道自己对世界怀有偏见,并将这一点直接写进了节目的开头。他也希望他所面对的人们,也能一样诚实。你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做法,但这就是他,一贯如此,做记者的时候是这样,做商人的时候也没变。即便知道有镜头对着他,一切都会播放出去,他都没变过。

俞飞鸿:“怎么还做这么一期节目呢?”

许知远:“被逼的啊,因为我们开一个不挣钱的书店,然后需要别的业务,来支持这个书店。”

俞飞鸿:“怎么一种坚持会让你做这个,就在现在那么快速化的快餐年代,做一个纸媒的书店?”

许知远:“因为别的也不会干啊!就是,哎,其实我蛮喜欢生活在过去的一个人。”

如果你曾见识过某些妙语连珠的画面是如何诞生的,你就知道他只要借助后期的力量,就完全可以不这么别扭,至少不让外人看出来他的别扭。他完全可以让人听不到他的真实想法,看不到他的尴尬,但是他没有。我们今天之所以看到了他的尴尬而不是精明,这也是他的一种选择,这很许知远。

我总觉得,人们其实并不排斥这样的一种存在。比如那面写满时代论的玻璃墙,虽然几经变迁,却完全保留了下来。这段话周围的其他通知都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字却没有人擦掉。

唯一有所变化的是,要“领导时代”的本应是“一批理想所需要的”人物,这半句被人抹掉了。但还没人把它填上。究竟由什么样的人“领导时代”,没人知道。

或许,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原有编辑部已经搬离了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里即将出租。不知道以后的租客,还愿不愿意保留这番话。

擦掉或是留下都很正常。只是我觉得,如果那面墙上没了许知远,没了这份别扭,只剩下绩效考核,我们未见得会更舒服。那或许是一个更乏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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