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经典：贝尔萨的毕巴“攻占”老特拉福德

“别管咱们是不是客场作战，也别管对手是曼联还是谁。”

中场休息时，贝尔萨的声音在毕尔巴鄂竞技的更衣室里回荡着。这是两支球队在欧联杯1/8决赛第一回合的比赛，上半场双方战成1-1。毕尔巴鄂在半场结束前由略伦特打进了一个宝贵的客场进球，但贝尔萨发现比赛风向不太对。

他将身穿绿色客场球衣的球员们聚在一起，开始喊话：“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好了——我们是绿队，我们比对面的红队更强。这场比赛，我们必须赢！”

毕尔巴鄂的球员们对这个阿根廷人已经非常了解了。贝尔萨的哲学是永不妥协——尤其是自己的足球风格。他日复一日地向球员们灌输这个理念，无论是主场面对格拉纳达还是客场挑战皇马，球队的风格永远不变。当然，弗格森的曼联也不例外。

2012年3月8日，这个夜晚，贝尔萨遇到了弗格森，他来了，他看了，他赢了。虽然在弗格森眼里，欧联杯远不如欧冠那么有吸引力，但曼联毕竟是曼联，与之相比毕尔巴鄂竞技就是籍籍无名了。虽然贝尔萨在西班牙声望素著，但更多人也仅仅是通过这两回合的欧联杯淘汰赛才开始了解他。在贝尔萨的球队淘汰曼联后，弗格森对毕尔巴鄂竞技不吝溢美之词——“我从没见过比他们更能跑的球队”。

在毕尔巴鄂，人们预感到老特拉福德会有一场好戏上演。毕尔巴鄂竞技要求增加客场球迷上座数量，结果他们又得到了8000张票。球迷们在圣马梅斯球场外支起帐篷，连夜排队购票。队长卡洛斯-古尔佩吉虽然受伤，依然决定和朋友们一起飞赴曼彻斯特为队友们助威。在搭载毕尔巴鄂球迷奔赴老特拉福德的大巴上，球迷们惊讶地发现队长也加入了他们。“他没有选择和我们一起行动，而是上了看台，”《欧洲体育》的记者罗德里戈-埃拉斯蒂说道。

在比赛正式开始前，毕尔巴鄂竞技的球员们兴奋得有些颤抖。电视转播主持人说：“曼联排出了最强阵容，”这意味着弗格森并没有轻视他的对手。毕尔巴鄂竞技的队员们围在一起，门将伊莱索斯大声提醒着队友们一些注意事项。最终这支球队的表现，使他们得到了一个新的头衔——“老特拉福德的主人”。

注定不朽的一场比赛

比赛日当天上午，那是个对于曼彻斯特来说温暖宜人的上午，贝尔萨将球员们召集到训练场上。训练课持续了两个小时，贝尔萨进行了常规训练和攻防演练，借这些训练提醒球员们在进攻和防守时自己应处在的位置。弗格森直接让球员们休息了，但贝尔萨认为赛前训练是必要的，也是合乎逻辑的。自己的球队对比赛计划理解得越透彻，反而会在比赛中更合理地分配自己的体能。

“这不是足球界的惯例”，参加了那场比赛的中后卫圣何塞后来回忆道。“但是我们早已习惯了。我们情愿在马塞洛（贝尔萨）想让我们训练的时候训练，有时候在比赛日当天早晨一练就是两堂训练课。训练内容包括移动、有球训练、无球训练、角球演练、任意球训练。他喜欢这种“赛前热身”，这对备战有好处。我们习以为常了。”

(图) 圣何塞

曼联在主场并非战无不胜，但他们确实是被看好的一方。虽然在欧冠中爆冷出局，但红魔在联赛中格外生猛。贝尔萨曾承诺说双方在老特福德的较量会成为球迷们的狂欢。这也是这两位老帅的首次碰面。尽管可以说是素昧平生，但二人可谓惺惺相惜。“我很钦佩他，”弗格森说道。“他们有着伟大的信念，全拜他们的主教练所赐。”贝尔萨则说，弗格森的气场格外强大，以至于任何与他面对面的人“都感觉自己站在领奖台上，准备迎接一枚奖章”。

比赛一天前，毕尔巴鄂竞技的中场发动机埃雷拉还在与伤病作斗争。“当时我的伤疼得厉害，”埃雷拉在2016年接受The Athletic的采访时说道。“但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有些东西驱动着我参加那场比赛。毕尔巴鄂竞技的每一个人都极其渴望登上球场。要知道，短短8个月前，贝尔萨接手的还是一支死气沉沉的球队。

(图) 与吉格斯拼抢的埃雷拉

“那种感觉一言难尽，”其中一名叫伊萨吉雷的球迷回忆道。他在几个月前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在离开足球一段时间后，这场比赛又重新将他唤醒。“那是最特别的时刻，我们说的一切都是关于足球的。贝尔萨的毕尔巴鄂竞技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强的。整场比赛我都在起鸡皮疙瘩。”

毕尔巴鄂竞技主力中卫阿莫雷比埃塔因为在对阵莫斯科火车头的比赛中被罚下，年轻的圣何塞得到了登场机会。“在我们击败了莫斯科火车头后，我们知道自己的对手将是曼联或是阿贾克斯，”圣何塞说道。“当得知是曼联后，你能想象人们是多么兴奋。不止兴奋，我们还也很自信，是真的自信。我们对自己的攻防能力都信心满满。”

“贝尔萨，我认为但凡是有关足球的，就没有他不懂的。他懂得如何击败任何对手。所谓天才，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他实在是太特别了。他说什么，都由不得你不信。”

哨响，经典上映

比赛开始后，双方很快进入状态。比赛第一分钟，毕尔巴鄂竞技就化解了一波曼联的进攻。贝尔萨的球员们在由守转攻时毫无保留。毕尔巴鄂竞技的传中给到远点，虽然进攻未果，但此时进入曼联禁区抢点的客队球员居然多达7人。贝尔萨在老特拉福德掀翻曼联的意图昭然若揭，解说员在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后也喃喃自语道：“你们已经看到了……”

“贝尔萨是个伟大的疯子，”埃雷拉说道。“如今很多教练的逻辑是这样的——先看看对手怎么踢，然后根据对手的战术制定本方战术。贝尔萨完全相反，他无所谓对手怎么踢。他有自己的信念和想法，他才是支配比赛的那个人。无论是对阵皇马、巴萨还是莱万特，贝尔萨的比赛方式都是不变的。”

比赛节奏快得令人瞠目结舌。毕尔巴鄂竞技采用高强度人盯人策略，这是一种高消耗的战术。曼联一名中后卫曾经带球越过中场，毕尔巴鄂竞技高中锋略伦特穷追不舍，一直追到本方禁区才算作罢。

略伦特第三分钟的射门已经德赫亚惊出一身冷汗了，西班牙门神开始向后卫们大声吼叫。年仅19岁的穆尼亚因的搓射还击中过横梁。那个夜晚，穆尼亚因、埃雷拉和苏塞塔轮番教曼联后卫们做人。曼联获得一个角球，转眼间毕尔巴鄂竞技就打出了一波6v4的反击。那个夜晚的那场比赛，就是那么疯狂。

“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时任曼联门将教练斯蒂尔说道。“我们制定了比赛计划，我们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有心理准备，但是视频资料和现场比赛简直不是一码事。”

“贝尔萨的一些布置相当出色，无论是在有球还是无球时都一样。他为球队奠定了基调，对我们的战术与对阵其他对手时没什么变化，我们从来没有低估过这支球队，但我们还是被击败了。”

毕尔巴鄂竞技占据着主动，但率先得分的是曼联。吉格斯与“小豌豆”埃尔南德斯二过二后，墨西哥人进入禁区，扣了一下晃开角度射门，伊莱索斯将球扑出，鲁尼跟进补射得手，这粒进球令场边的弗格森爵士相当满意。曼联很擅长踢顺风球，一般情况下，红魔领先后很少会将比分优势拱手让出。丢球后，贝尔萨立刻脱下了自己的灰色外套。

斯蒂尔注意到，贝尔萨喜欢蹲在场边观察比赛，这是个奇特的习惯。斯蒂尔还发现如果贝尔萨站起来，毕尔巴鄂竞技的球员们都会察觉到。上半场临近结束时，曼联打出一波小高潮，将客队压制在半场动弹不得，贝尔萨开始发出雄浑的低吼，命令球员们争抢球权。

“我从没见过蹲在场边看比赛的教练，”斯蒂尔说道。”他站起来时，毕尔巴鄂竞技的球员们都会为之一振，就像是释放了一个信号——‘教练要发话了’。

“弗格森爵士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我和他打趣道：‘或许我们也应该试试，老大。或许你在联赛中也可以这么做’。你都想象不出他的反应。”

丢球后的毕尔巴鄂竞技是怎么回应的？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苏塞塔单刀选择挑射偏出，略伦特的头球高出，德赫亚奋力扑出伊劳拉的射门。在上半场还有一分钟结束时，右边后卫伊劳拉分球边路的苏塞塔，后者轻巧传中，略伦特近距离头球得分。

贝尔萨彻底改造了略伦特，将他由一名站桩型中锋升级为制空与脚下兼备的全能中锋。改头换面的略伦特将又毕尔巴鄂竞技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半场结束前，若不是阿什利-杨奋力堵枪眼，客队已经将比分反超了。

下半场——真正的高潮

半场的新闻发布厅里，记者埃拉斯蒂回忆说，《马卡报》副总编塞古罗拉“兴奋得像个孩子”。塞古罗拉是西班牙国内颇有名望的记者，他与贝尔萨走得很近，很明显，毕尔巴鄂竞技上半场的表现让他精神倍增。

“球队正在经历上升期，”埃拉斯蒂说道。“那个赛季毕尔巴鄂竞技还曾2-2逼平巴塞罗那。那是贝氏毕巴最令人称道的两场比赛。有人认为客场对曼联是毕尔巴鄂竞技表现最好的比赛。”

上半场，毕尔巴鄂竞技是表现更好的一方。曼联发现将球运作到对方半场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弗格森看了看数据，发现眼前这支球队是10年来造访老特拉福德的对手里最能跑的。下半场开始后，场上出现了有趣的一幕——贝尔萨和弗格森站在了同一个技术区里。本来弗格森是要走到本方技术区域去的，结果当他看到马竞刚开场就气势汹汹的样子，被惊得呆立在了原地。

“上半场结束后，贝尔萨告诉我们要勇敢，”圣何塞说。“如果我们能保持上半场的势头，主导比赛，我们将有望取胜。我一点都不紧张，我也没感觉到其他人紧张。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穆尼亚因、苏塞塔和埃雷拉已经踢疯了。斯莫林曾试图带球过中场，但略伦特如影随形，英格兰人不得不将球回传给德赫亚。德赫亚堪称场上最忙碌的人之一，他高接低挡，刚用指尖将穆尼亚因的远射扑出底线，紧接着再将西班牙小将的攻门托出横梁。略伦特的左脚射门再次击中边网。德赫亚一开始在扑出对方射门后还能大声抱怨队友，后来扑救得多了，也只能在起身后摊手表示无奈了。毕尔巴鄂竞技巧妙地利用高空球绕过曼联的四人中场，而且经过中场休息，他们保持了上半场的压迫强度。

圣何塞因为拉倒埃尔南德斯领到了当场比赛的第一张黄牌。解说员说贝尔萨“很乐意接受一场平局”，但当镜头切换给阿根廷教头时，后者的眼光仿佛能杀人。

两年后，埃雷拉以2900万英镑的价格加盟了曼联。直到加盟红魔后埃雷拉才发现，作为客队，在老特拉福德比赛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更别提从那里带走胜利了。

“我不记得有哪支客场球队能在老特拉福德反客为主，”埃雷拉说道。“我们重创了曼联——而且是弗格森的曼联。我认为最先想引进我的就是弗格森。我们在第二回合又赢了个2-1，我觉得这两场比赛坚定了曼联引进我的决心。”

曼联的好运气到第72分钟彻底耗尽了。埃雷拉禁区前沿挑传，德马科斯左脚低射，德赫亚只得目送皮球滚入左下角。

主场比分落后，曼联只剩下猛攻一个选择了，但远道而来的毕尔巴鄂竞技不给主队这个机会。

“我们会训练到贝尔萨满意为止，”埃雷拉说道。“举个例子吧，贝尔萨看到鲁尼和马夏尔的连线方式后，他会将这些视频片段剪辑下来，引入本队的战术体系里。然后就是一遍遍的演练，直到球员们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2-1领先后毕尔巴鄂竞技仍不罢手。德马科斯反击中射门，德赫亚奋力将球扑出，穆尼亚因跟进补射扩大了比分。在德赫亚扑救后，拉斐尔没意识到来自身后的危险，还等带德赫亚起身的巴西人最终等来了呼啸而至的穆尼亚因。

在打进第三粒进球后，毕尔巴鄂竞技的球员们在角旗区疯狂庆祝，看台上的客队球迷也欣喜若狂。贝尔萨的球队整场比赛向德赫亚的球门倾泻了23脚射门，比曼联该赛季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疯狂，对曼联来说，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溃败。

伤停补时阶段，德马科斯在禁区内手球，鲁尼点球扳回一球。

攻占老特拉福德

弗格森很久没遇到如此值得尊敬的对手了。“毕尔巴鄂竞技赛前的训练和比赛中的跑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弗格森说道。“这么能跑，他们肯定怀着极其坚定的信念。”

第二回合，毕尔巴鄂竞技依然难以阻挡。毕尔巴鄂球迷在吉格斯替补下场时起立鼓掌，借此表达对长期效力红魔的威尔士传奇的钦佩。在鲁尼轰出世界波后，毕尔巴鄂球迷同样对其献上掌声。

“我对第二回合的比赛记忆犹新，”斯蒂尔说道。“他们组织防线的方式，中场的运作方式，以及勤勉的跑动。”

圣何塞则认为首回合的胜利并不稳妥。“我从来没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结束，我从没认为曼联会轻易认输。他们可能会在我们的主场给我们难看。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回合我们依然那么拼。”

不过，《西班牙国家报》却没有圣何塞这样的谨慎。“穆尼亚因杀死了比赛，”这是《西班牙邮报》的内容，“这一轮淘汰赛看起来已经结束了。老特拉福德被攻占了。”

作者：菲尔-哈伊和洛里-怀特威尔 (Phil Hay and Laurie Whitwell)

翻译/编辑：中东游侠

文章来源：The Athle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