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感受：真正意义上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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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朗读小姐姐全文音频

作者| Camilla Nord

翻译 |棉花熊

改写|刘子涵

审校 |严佳静

朗读|胡恩

美工|老雕虫

编辑 |小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的大脑有很多工作，但没有什么比回答这个问题更重要。也许你现在感到燥热？心情放松？肚子咕咕叫？身体有些疼痛……或者其他什么？

你感知身体状态的能力可以帮助你生存：它提醒你去吃东西，而不是挨饿；它告诉你，如果你觉得你可能会心脏病发作，就立刻打电话给医院。

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感受的？

通常，你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闻不到或尝不到有关你身体内部状态的任何信息。相反，你使用的是一种被称为“内感受”的感觉方式，这与“外感受”恰好相反。“外感受”是你通过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和听觉感知身体外部世界的方式。内感受的概念是在100多年前构想出来的，当时查尔斯·谢林顿(Charles Sherrington)提出，人的体内有专门的受体，可以将信息从我们的器官系统发送到大脑。

当然，当我问你现在感觉如何时，你可能会有不同的回答——你可能会说你感到悲伤、紧张、兴奋、无聊或你处于其他情绪状态。你无法说出到底是哪一个器官在把你的内在感觉传达给大脑。然而，解释你的情绪感受与解释你的身体状态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有一个例子可以判断你是否感到压力而不是饥饿。这两者都涉及到身体的生理变化：当你饿的时候，你的肚子会咕咕叫，你可能会觉得很虚弱；当你感到压力时，你的心跳和呼吸频率会加快，也许你甚至会出汗或打颤。在这两种情况下，感知和解释这些生理变化都涉及内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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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身体和情感感觉其实远不止这些。如果你感到不舒服，这通常涉及到身体和心理健康的双重变化。例如，流感和新冠疫苗都会暂时引起体内炎症，这可能会导致你出现轻微的类似流感的症状。除了感到疼痛和疲倦，疫苗引起的炎症状态增加也会导致情绪变化。在一个特别极端的例子中，一项研究发现，一种用于治疗丙型肝炎和其他疾病的药物，也被称为干扰素，它在使用过程中增加的炎症会导致40%的丙型肝炎患者患上严重抑郁症。

反过来也是如此。心理健康状况也可以深刻地改变人们对身体状况的感觉。例如，恐慌症的大多数症状是身体上的：感觉头晕、胸痛、心悸等。饮食失调的例子也很相似。对大多数人来说，饥饿是令人厌恶的，而饱腹感是令人愉快的，然而厌食症患者却报告说，体验饥饿比饱腹感要好得多。对他们来说，饱腹感往往来得更快，而对于别人来说是正常的饱腹感会导致他们不适、腹胀，甚至自发呕吐。身体或躯体症状在抑郁症 (例如，食欲和性欲减退)、焦虑(如肠胃问题)、还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如颤抖和恶心) 中也很常见。

当你闭上眼睛，评估你的身体感觉时，你就是在使用内感受。虽然你只能感知你体内受体产生的明确的信号，但这不能算作一个被动的过程。有时，不同的身体感觉可能非常相似，这使得我们很难确定它们的来源。你胃部的蠕动究竟代表了饥饿还是恶心? 你出汗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神经紧张? 为了解读这些不确定的信号，你的大脑会利用其他因素提供的线索进行判断：你所处的位置，你最近做了什么，你的身体以前经历过什么感觉，等等。这意味着，你的感觉只是大脑的一种表征，只是对身体实际输入信号的部分反应。既然这种输入的噪声如此之大、如此难以解释，现在你知道大脑这样做的有用之处在哪了吧。但是，即使你非常确定你的身体感觉到了一件事(比如，吃得撑到不舒服)，你也永远无法完全确定，因为我们都没有与身体直接沟通的渠道。我们感觉到的任何东西都是一种主观感觉，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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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主观性的一个重要含义是，与某些心理健康疾病相关的身体体验可能不是直接来自胃、心脏或其他内脏器官的活动，而是来自大脑如何解释和处理这些器官发出的信号。事实上，不同的精神疾病患者的内感受是不同的，这使得科学家们最近建立了一个理论，即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的大脑在处理身体感觉时的方式可能与普通人存在着根本的差异。

为了验证这种可能性，研究人员进行了许多研究，以测量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在进行内感受期间的大脑活动。例如，他们邀请有心理健康问题的志愿者躺在大脑扫描仪下，数他们的心跳，或者让志愿者屏住呼吸，然后集中注意力观察他们的胃或膀胱。这些研究已经发现，与健康志愿者的大脑相比，有心理健康问题的志愿者的许多大脑区域的功能似乎不同——在内感受时要么过度活跃，要么过于不活跃。这些区域包括额叶、颞叶和岛叶皮层，以及许多更深层次的皮层下区域，如丘脑和杏仁核。

由于在之前的工作中发现了各种各样的大脑差异，几年前，我开始怀疑不同的心理健康障碍是否有任何共同的变化——也就是说，在大脑内感受过程中存在共同的差异。为了找到答案，我分析了之前收集的1000多名参与内感受实验的志愿者的神经成像数据，其中一半人患有多种不同的精神疾病。我在寻找大脑内感受系统中是否存在任何特定的地方，在不同的诊断中有不同的反应，而不是针对一种或另一种疾病具有特定的神经标记。我之所以采用这种方法，是因为我知道不同类型的心理健康障碍的生物学相关性通常是重叠的。此外，精神健康障碍是高度共病的——经历过一种障碍或被诊断为某种障碍的人更容易患上其他障碍。换句话说，在神经生物学的层面上，似乎有一些共同的因素导致了不良的心理健康——我认为这可能也适用于内感受。尽管如此，我对在各种疾病中找到单一、统一的大脑差异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不同的诊断可以由完全不同的内感受变化驱动。即使我确实发现了一个共同的差异，更有可能的是整个脑区都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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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感受可以解释为什么当你精神上感觉更糟时，你身体上的疼痛可能会加剧; 以及为什么身体炎症会让你抑郁。”

令我惊讶的是，与健康的对照组志愿者相比，抑郁、双相情感障碍、焦虑、厌食症和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大脑的一个特定区域——脑岛——都表现出“异常”活动。不过我不能从这项研究中断定患者脑岛的活动在内感受期间是过度活跃还是不活跃，因为这可能取决于内感受任务的性质，也可能取决于具体的诊断方式。例如，当被要求专注于他们的胃部感觉时，厌食症患者的这一区域的活动减少；而有药物使用问题的人在预期和体验柔软的触摸时，这一区域的活动增加。尽管如此，研究结果表明，与健康对照组相比，这一关键区域在不同精神健康状况的患者的内感受期间显示出非典型的激活量。

发现脑岛这个区域并不会让内感受学家感到惊讶。众所周知，脑岛在感知身体状态方面起着关键作用。它也与疼痛和情绪处理有关，而且不同的岛叶子区域还有不同的功能。我在心理疾病患者中发现的一个特殊的子区域是岛叶中部。中岛叶在解剖学上与众不同，因为它的细胞结构是一种混合细胞：介于组成岛叶前部(前岛叶)和后部(后岛叶)的细胞之间。此外，这种混合结构与这个中间区域的连接作用有关，它允许中岛叶和与情感更相关的前岛叶和与身体感觉更相关的后岛叶沟通。也许，脑岛区域在心理健康障碍中对一个人的主观感受有特殊作用，能将来自身体的输入信号与身体内部状态相关的期望和情绪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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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研究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个区域在精神疾病中经常受到影响，也不能解释它在人们的症状中是否发挥了因果作用。我希望在以后的实验能够回答这些问题。如果它确实发挥了因果作用，另一个重要的、潜在的令人兴奋的目标是发现心理治疗是否可以尝试将脑岛功能“正常化”，这将会作为一种减轻人们痛苦的方式。事实上，这可能已经是一些既定的锻炼和干预的基础。众所周知，正念疗法和慢呼吸疗法都能激活脑岛，而慢呼吸已经被证实可以减少痛苦和负面情绪的体验。因此，脑岛功能正常化也许是一种针对心理障碍的大脑区域的治疗途径。类似的靶向脑岛的方法对那些身体经历严重紊乱的患者可能尤其有用，比如患有恐慌症或慢性疼痛的人。

内感受训练在未来也许会作为心理治疗的一种形式。萨拉·加芬克尔(Sarah Garfinkel)和雨果·克里奇利(Hugo Critchley)在2016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自闭症患者对身体感觉的敏感度更高，同时内感受的准确性低于通常水平(比如难以准确计算自己的心跳)。受此启发，他们最近在苏塞克斯大学(University of Sussex)进行了一项由丽莎·卡特(Lisa Quadt)领导的试验，在试验中他们训练患有焦虑症的自闭症志愿者检测自己的心跳。典型的焦虑症治疗通常对自闭症人群无效，但Quadt的团队发现，心跳训练改善了患者的内感受。并且，与对照组相比，近三分之一的参与者在三个月后显著减少了他们的焦虑。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内感受不仅仅是生存的必要条件，它也是我们健康或不适感受的过滤器。我的研究和其他人的研究都表明，大脑内部感受的基础可以帮助阐述生理和心理健康之间的相互联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当你心理上感觉更糟时，你身体上的疼痛可能会加剧; 以及为什么身体炎症会让你抑郁。此外，人与人之间神经内感受过程的差异可以帮助解释为什么我们对身体状态的体验并不同。在某些情况下，这可能会导致更糟糕的心理问题的出现。这些发现为现有的治疗方法带来了新的曙光，并有助于激发改善内感受的前沿方法。未来，我们或许有望用内感受疗法改善一些人的心理健康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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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点击滑动查看）

1. Disrupted Dorsal Mid-Insula Activation During Interoception Across Psychiatric Disorders. Camilla L. Nord, Rebecca P. Lawson, and Tim Dalgleish.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2021 178:8, 761-770

2. Critchley, Hugo and Ewing, Donna L. and Gould van Praag, Cassandra and Habash-Bailey, Haniah and Eccles, Jessica and Meeten, Fran and Garfinkel, Sarah N., Transdiagnostic Expression of Interoceptive Abnormalities in Psychiatric Conditions (November 15, 2019). Available at SSRN: https://ssrn.com/abstract=3487844 or http://dx.doi.org/10.2139/ssrn.3487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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