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购闯入试衣间，还脱掉我的内衣

前段时间和婆婆逛街，令我大开眼界。

买衣服嘛，除了款式质量，看的就是一个性价比。我原本以为多年来的穷困，我已经练成一身逛街奇技：商场里，人多衣服架子摆的密集的地方，价格就不会很高，可以进去挑挑试试。

客人少，里面一看，偌大一个店零零散散只摆几排衣服的，等着吧，一件小背心都得四位数起。这是买衣服前的评估。而看价格，也是个技术活儿。

你总不能看上一件衣服就直直地去看价格吧，显得多不好意思啊。

于是要么就是试之前假装看衣服号码。此时一定要自言自语一句：“这是多大码的啊。”一边手自然地往衣服里伸，去看里面的吊牌。看号码的同时眼风一扫，价格就看明白了。

买不买，试不试，心里就已经有了评估。

有时候一下两下没看清楚价格，那就没办法了。还要买，就只能拿了衣服去试衣间慢慢儿试，或者说，慢慢儿看。

我就曾有过一次很尴尬的经历。

女生买内衣的可能都清楚，很多女导购会进来帮你看内衣有没有穿戴正确。

一次我看中一件很漂亮的内衣，心里面喜欢得不行，价格没看清楚，导购在一边狠劝，心里犹豫之下只能说那我去试试。穿

完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看，更喜欢了，再一看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灵机一动，手机还在身上，我于是解下内衣对着吊牌咔咔拍照准备上网去搜，此时女导购正好推门而入，一边还问我：“合不合适啊？”一边正看着我一手手机一手内衣的场景，一时间俩人都非常尴尬。此事先不再提，每次回想都要面红耳赤一阵……继续说前面的。

正常来说，在看到价格可以接受之前，我都不太乐意去试衣间试。试了之后万一合适，你更喜欢了，但是价格摆在那里，舍不得买，而且都已经麻烦人家导购了，强行不买，有点尴尬。于是试了衣服因为价格不满意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强行挑刺儿。

你站在镜子前，新衣服在你身上，导购在一边铆足了劲儿夸你：“哎呀这是我们家的新款卖得很快的就剩最后几件了。”“这颜色显白多好看啊。”“您真有眼光。”你都没心思飘飘然，脑子里只想着刚刚在试衣间里一关上门就立刻掏出价签来时看到的价格。于是头上就滴下一点汗，手做扇子状扇扇自己，掩饰一句“好热”，然后开始强行鸡蛋里挑骨头：“有点显胖诶。”“不太合适呀。”“颜色太亮了。”最后总结为一句：“我再看看吧，谢谢啊。”再回试衣间里把衣服换下，狼狈而走。

但是婆婆不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逛街，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白粗暴的购物方式。

她逛街效率奇高，也没我那么些个“花花肠子”。看中一件衣服，摸两下，质量不错，导购过来了，她第一句话劈头盖脸就是：“这多少钱？”导购报出一个价格，比如798，她也不再做别的样子，直接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我说：“你不试试吗？”她冷哼一声：“798，要它？”

就这样一路问一路走，一路走一路pass，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式，只能懵懵地像个小鸡崽子一样默默地跟在彪悍的母鸡后面（还好婆婆没关注公众号不知道我说她是彪悍的母鸡……）后来这么一圈下来，我反应过来了，她在问了一个两百块钱的裙子都嫌贵要走人的时候，我拉住她。

“这不算贵啦，试试呗。”

她坚持不试。边说还边扯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我看：“你知道这才多少钱？78！料子也挺好，两百多够买三四件了，我要它？”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商场里面两百多确实不贵，只能拿出以前导购劝我的话来劝她：“你想啊，你买这个裙子，质量好，能穿好几季。质量次的，可能就只能穿一季了。这么计算下来，贵点的反倒其实还划算些。”

“我这几十块钱的也穿好几季了！”

“……那这个贵点的你不是也喜欢吗。咱也不差这两百多块，买不买，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吗？我们会因此吃不上饭降低生活质量吗？不会，那就买呗！”

“能便宜买的东西干嘛多花钱？我又不傻！”

“……买吧，我帮你买嘛。”

“不用你买！我自己有钱！就是有钱我也不买这不划算的！”

我：“……”

劝不动。

试都不带乐意试试的。

我感到一阵无力……谁跟我说中老年妇女的钱好挣的？出来！

我拉也拉不动，心想等着有机会找个空档自己瞒着婆婆去把那衣服买过来。但是她是真的不知疲倦，逛了一层又一层，我都晕了，根本记不得那家店在哪块儿，最终跟她一块儿，顺着她的意思，买了两件一百多的短袖出了门。

两件短袖一件藕色，一件红色，都是年轻显气色的样子。人家同龄的好多都穿带花儿的花布衫，她偏不愿意，就想要出挑些，显得年轻些。我之前在商场里帮她看的几件暗色衣服，更是看都不带看的。

到底是抠门，舍不得钱，就算还是想漂亮，也只舍得花少量的钱来漂亮。

没有女人不爱漂亮。但是她苦惯了，省惯了。这么着，才给家里头省出了两个大学生。

今年的高考刚刚结束。别看现在上大学是件很普遍的事情，以前可不是这样。尤其是婆婆家说是说还在北京，其实早就六环外不知道多远了，就连现在，打开外卖APP都没几个店能点。

因此她刚把小金和小金弟弟生下来那会儿，那片地方也就是片再荒不过的农村。要赚钱？可以，卖的全是劳力。血汗钱，什么是血汗钱？问人借了钱做大棚，天天在温度极高的大棚里弯腰干活，回家累得不行还得给一家人做饭吃。

那时候虽说已经改革开放，但是村里头，有几个能出去，有意识要做买卖的？告别地里头刨食的日子，也不过十几年而已。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村里头的孩子都是只要念个中专就可以。中专生可以早些出来工作，早些赚钱。大学生，那是基本没有的。反正也是要么进城去，要么继续种地，学历高低区别好像也不是很大。况且养一个大学生，是要花钱花精力的。钱自然不用说了，难抠难供，每天地里头累了一天，哪儿还有精力去教育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小金同龄的一些孩子们，现在有的还在家啃老，有的走上了歧途，打架、入狱，甚至借高利贷、赌博、吸毒……

所以，婆婆能带出来两个大学生儿子，在当时的村里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何况小金还复读了一年。

靠的，也就是挤，就是省。

挤时间、省钱。

挤出时间来教育孩子，省下钱来供俩孩子念书。

据说以前有段时间，婆婆家的日子本来是要好一些了。那时候她和公公一起卖茶叶，有了些熟客。但是有一天，小金学校里的老师把她叫过去，跟她说孩子在学校不听话，老打架。她回来琢磨了半天，决定不做茶叶了。

为什么？茶叶需要进货卖货，每天在外面跑，看着孩子的时间少。孩子不被管教，心就野了。回来继续种地，虽然苦，但是好赖是能着家的。

就这样，小金本来要歪掉的性格又被掰回来了。而两个大人，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好日子远去了。

到现在，小金不花不必要的钱的性格，和注重教育的心态，也和婆婆有关系。

就这样，作为一个母亲，婆婆在当时的村里面，真的是非常负责的。

而原因，也就是其他的家长没有她这样能挤，能省。

所以，尝到了挤和省的好处的她，到现在，哪怕已经不再需要省钱省时间了，还是会继续这样做。她在看衣服的一开始就问价格，不多试，也是省时间，坚持不买贵衣服，也就是省钱。

到现在，她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出去干活儿了，但还是在外面做着酒店保洁临时工的工作。

“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干点活儿呢！”

这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其实这样的家长真的不在少数。哪怕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环境了，不再这样一根针一根线都要省了，还是会习惯性地去省钱，算计每一分钱。哪怕因此要损害掉一些舒适度，也是这样。改变婆婆消费观的路还很长，但是，还是必须要做。

没钱的时候，她跟着我们一起受了。有钱的时候，也要让她能够一起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