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大梦世界杯丨赞比亚：空难后的非洲冠军

飞机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交通工具，但空难一旦发生，飞机上的所有人都难以幸免。苏佩加空难毁掉了都灵足球的黄金一代，都灵至今都只是意甲中游球队；麦德林空难让南美杯决赛球队沙佩科人几乎失去了整个一线队，至今只能在巴乙徘徊；慕尼黑空难也抹去了8名曼联球员的生命，幸存者则留下了一生的阴影，红魔用了10年时间才能走出阴影。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俱乐部，如果发生在国家队，恐怕那会是更大的打击。曾经星光熠熠的赞比亚国家队就是因为一次空难改变了原本的发展轨迹。上世纪90年代初的赞比亚国家队是非洲足坛的绝对劲旅，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打进1994年的美国世界杯。1993年4月25日，赞比亚国家队先踢了一场非洲杯预选赛，他们客场3-0轻松击败毛里求斯，随后他们乘坐一家军用飞机从毛里求斯飞回赞比亚首都卢萨卡。

1993年4月27日，这架军用飞机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全队飞往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他们即将迎来与塞内加尔的世界杯预选赛。飞机航行中途计划有2个加油点，一个在扎伊尔(现民主刚果)首都金萨沙，另一个在加蓬首都利伯维尔。在第一个加油点，飞机的引擎就被发现存在一些隐患，但飞机仍继续起飞，并到达了第二个加油点。1993年4月27日深夜，飞机从加蓬起飞，飞行大约2小时后，于1993年4月28日凌晨坠落于加蓬西海岸。

无人生还，包括了18名赞比亚国脚。事后检查发现事故的原因是飞机左翼的引擎发生故障而停止工作，驾驶员却错误地关上了右翼的引擎。只是事到如今再去追究谁的过错也为时已晚，赞比亚足球的黄金一代几乎全军覆没，他们的平均年龄只有18岁，他们不仅是赞比亚足球当时最好的一批球员，也是赞比亚足球的未来，但在1993年4月28日的凌晨，一切化为尘埃。

不过在这场空难中，有一个意外的幸存者，那就是现年59岁的布瓦利亚。作为1988年的非洲足球先生，布瓦利亚成为了那支年轻的赞比亚国家队的队长，空难发生时，他所效力的荷甲埃因霍温俱乐部拒绝放人参加国际比赛日，布瓦利亚因此躲过了死神的召唤。空难发生后，作为队长的布瓦利亚化悲痛为力量，他们临时组建了一支赞比亚二队继续冲击世界杯，但在最后一轮客场0-1不敌摩洛哥后宣告失败。布瓦利亚在过了而立之年后去往了墨西哥联赛，2000年宣布退役，又在2003年至2006年担任了赞比亚国家队的主教练，可惜冲击2006年德国世界杯依然失败。布瓦利亚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幸运地活了下来，却不幸地要带着失去队友的悲伤活下去。

说到非洲我们最先想到的就是苦难，这可不是因为一次空难造成的，而是各个方面的落后和贫穷。赞比亚同样是一个贫穷的国家，他们一直被认作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不过在近些年，赞比亚已经能够进入发展中国家的行列，这主要得力于赞比亚的农业、采矿业和服务业。另外非洲的人口增长率普遍很高，赞比亚也是如此，他们去年的人口增长率排名世界前10，这种增长性的人口金字塔能够不断提供劳动力，但也会出现僧多粥少的情况，毕竟“粥”的数量和质量是经济决定的。从足球的角度看，拥有丰富的新鲜血液是有利的，但缺乏合理的体系会让新鲜血液付诸东流，想要重现上世纪90年代初的黄金一代就像刮彩票一样。

如果没有发生空难，世界杯的历史里一定会有赞比亚的名字，哪怕是二队，1994年美国世界杯也是赞比亚足球最接近世界杯的一次，随着布瓦利亚的退役，赞比亚足球陷入了长眠，他们在非洲足坛失去了竞争力，甚至想要打进世界杯非洲区预选赛的最后阶段都很难，赞比亚足球需要一击强心剂，他们需要用一个冠军实现涅槃重生。

1994年突尼斯非洲杯上，赞比亚就有过染指冠军的机会，那时正是空难发生后的第一届大赛，赞比亚球员们不只是为自己而战，也是为那些逝去的战友们而战，他们一路杀进决赛，只可惜最终1-2不敌尼日利亚屈居亚军。1996年非洲杯在南非举办，赞比亚国家队又拿到了季军，老队长布瓦利亚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他打进5球，拿到了那届非洲杯的金靴奖。随后的7届非洲杯里，赞比亚只有一次八强战绩，其余几届不是小组出局就是无缘正赛。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2012年非洲杯由赤道几内亚和加蓬联合举办，其中加蓬会举办最后的决赛，这是赞比亚黄金一代的球员们逝去生命的国家。小组赛中赞比亚与赤道几内亚、利比亚和塞内加尔分在一组，这似乎是一个好签，赞比亚小胜塞内加尔和赤道几内亚，战平利比亚，以2胜1平的战绩小组第一出线。

这届非洲杯从开幕之前就有些玄幻，卫冕冠军埃及无缘正赛，非洲雄狮喀麦隆和非洲雄鹰尼日利亚也爆冷无缘正赛，或许这一年注定要诞生一个全新的冠军。赞比亚的第一个淘汰赛对手是同样的黑马球队苏丹，现沧州雄狮外援苏祖打进第一球，前河南建业外援卡通戈打进第二球，前大连实德外援詹姆斯打进第三球，赞比亚用“中超套”3-0击败苏丹。

对于许多赞比亚球员来说，能够去中超踢球就已经是无限荣光了，这也为我们留下了赞比亚球员物美价廉又低调勤奋的印象，比如那支赞比亚国家队的队长卡通戈，在渐渐金元统治的中超联赛如一股清流，他进球后的标志性后空翻庆祝给无数河南球迷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也在那届非洲杯当选赛事最佳球员。又比如詹姆斯，当年解说员焦研峰口中那个“猛如饿虎扑食，快似电掣风驰，谁敢挺枪催马，唯我詹郎姆斯”的“詹郎姆斯”就是他，他已经42岁了，但他还没有退役，目前詹姆斯正在赞比亚国内的红箭俱乐部效力，他依然自律，只是白了鬓发。

重新回到2012年的赤道几内亚，赞比亚的半决赛对手是非洲黑星加纳，只要赢下了这场比赛，赞比亚将去往加蓬参加最后的决赛。与之前面对的对手相比，加纳是另一个级别的对手，2年前的世界杯上加纳刚刚打进了八强，苏亚雷斯的上帝之手和吉安的失点才让加纳功亏一篑。没想到这一次吉安又成为了罪人，比赛第8分钟他射失了点球，赞比亚人逃过一劫，并在比赛第78分钟由小将马尤卡打进绝杀球，赞比亚时隔18年再度打进非洲杯决赛！

来到加蓬首都利伯维尔，赞比亚人的伤心地，新一代的赞比亚国家队要为赞比亚足球而战，他们的对手是拥有德罗巴、热尔维尼奥和图雷兄弟的科特迪瓦。和半决赛的过程如出一辙，科特迪瓦也获得了点球机会，但强如德罗巴在那一刻也没有顶住压力，一脚将点球踢飞。比赛在互交白卷后进入点球大战，足足9轮互射点球，比赛终于分出了胜负，随着科洛-图雷和热尔维尼奥失点以及赞比亚后卫苏祖的点球命中，新的冠军诞生了，赞比亚成为了2012年非洲国家杯的冠军！

夺冠的那一刻，赞比亚球员并没有立刻庆祝，而是在球场内展示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大幅标语：“我们和1993年在加蓬空难中丧生的赞比亚国脚们在一起，这个冠军同样属于他们。”如果没有空难，那批赞比亚国脚可能正以退役球员的身份看着自己的后辈接过自己的衣钵，现在他们无法来到现场，但相信在天堂，他们一定感受得到。

遗憾的是，赞比亚似乎距离世界杯的参赛资格越来越远了，非洲区的资格争夺一直非常激烈且残酷，无论是分5组后小组第一晋级世界杯的规则还是分10组后10个小组第一捉对厮杀的规则，因抽签而造成的偶然性都非常大，比如今年的世预赛上，新科非洲杯冠军塞内加尔和当届亚军埃及就分到了一起，马内和萨拉赫这对当时的利物浦队友只能有一个参加世界杯。

不过从赞比亚这几届世预赛的表现看，他们真不能赖签运。2010年南非世界杯非洲区预选赛，他们与阿尔及利亚、埃及和卢旺达同组，6轮过后被北非两强拉开了足足8分；2014年巴西世界杯非洲区预选赛改制，第二阶段赞比亚和加纳、莱索托和苏丹分在一组，赞比亚又被加纳压过一头无缘最后阶段；2018年赛制又改回2010年的模式，赞比亚在拥有尼日利亚、喀麦隆和阿尔及利亚的死亡之组中被尼日利亚压过一头，遗憾无缘世界杯；2022年赛制又改回2014年的模式，赞比亚与突尼斯、赤道几内亚和毛里塔尼亚分在一组，最终只排在小组第三，无缘最后阶段。

在2026年北美三国世界杯上，非洲区将得到足足9.5个席位，与过去的5个席位相比，增加了足足4.5个，这是所有大洲中最多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非足联是拥有足协数量最多的。虽然现在新的非洲区预选赛规则还没有决定，但基本上还是基于世界排名进行分组抽签，因此世界排名就显得格外重要。目前赞比亚世界排名第88位，排在非洲第17名，这样的排名无论是分5组还是分10组都会遭遇实力强于自己的对手，但可以确定的是赞比亚不需要参加第一阶段的预选赛，而从第二阶段开始，签运的好坏就相当重要了。因为名额增加，每支球队都有了更多的容错率，但就如龟兔赛跑一样，兔子打盹的时候乌龟可不能打盹，而目前的赞比亚显然是“乌龟”。

在发生空难的19年后成为非洲冠军，赞比亚的球员们非常不容易，2012年夺冠的那批球员中的许多人在1993年都是开始记事的年龄，那场灾难肯定深深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而如今，现在的赞比亚球员们大多生于1993年之后，他们只能通过其它方式了解那场灾难，但2012年赞比亚成为非洲杯冠军的事迹是他们所亲自经历的，一代激励另一代人，只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一种是最疼痛的悲，一种是最狂热的喜，前者激励了化悲痛为力量的布瓦利亚，后者或许激励了像帕森-达卡一样的赞比亚孩子走上足球之路，或许有一天，赞比亚又将出现如上世纪90年代初的黄金一代。